-薄-

矫情个🐴,滚回来了,等我憋文

【露中】蓝色的湖边

“我常常想抓住一些东西,但我从小就拿不住手里的钥匙;抱着玩偶睡觉,第二天又发现它滚到了床底下;当我手肘被撞到,笔会意外地滑落,墨水溅到我的白衬衫上。即使这样,我还是想抓住你的手。请你也把我的手抓紧,不要弄丢了我,不要让我迷路。”





“我有时思考活着是为什么……”

伊万·布拉金斯基读着从床底翻出来的箱子里的信时,晨曦照亮的灰尘在他身边飞舞,那时他正在扫除,在夏天而不是在年初,因为这个季节湖水边温度转暖,他的腰腿不容易像天冷时一样酸痛。

这张他和他的爱人王耀的双人床底下很久没有仔细清扫,这次被他用扫帚勾出来一个木箱和一只毛绒小熊。他隐约认出来,小熊玩偶是他在与王耀相识后,他送给耀的第一个生日礼物。

然而一箱子的信没有一处写有姓名,只标了日期,按序号码放得整整齐齐。王耀和他相爱多年,他从未收到一封情书。这些信笔记从稚嫩到成熟,断断续续伴随着他的前半生。如果这是给他的,那么没必要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,他们间一直无话不说。

也许都不是给他的。伊万有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。也许不清楚收信人的地址,也许是怕被他发现。

他把箱子靠在墙角,拿起扫帚,继续打扫房间。

伊万在湖边望着蓝色的湖水出神,一坐就是一个下午。

他记得从前班上有个男孩找不到回家的钥匙,急得双眼通红。来接他的妈妈好心问男孩:“你怎么了?”

他被妈妈牵在右边,见男孩低着头:“我回不了家。”

他不记得是谁问的:“你爸妈电话呢?”

“我不知道。他们今天不在家。”

他妈妈用左手牵着男孩,说:“来我们家住一晚上吧。”

他不记得那时他是什么表情,是惊讶还是欢喜,是拘谨还是热情。他记得男孩对他笑了一下,害羞地露出一半豁了的门齿。

他躺在地铺上望着他的背影,那样纤瘦,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。空调平静的气息吹拂他的脸颊,凉丝丝又痒酥酥的。他忍不住多看他几眼,心里柔软的地方越来越钝痛。他眼一酸,哭了出来。

男孩好像听到了他低低的啜泣,翻了个身,小声问:“你哭了吗?”

他吸了下鼻子,没有回答。

“你哭什么?”

“你回不了家。”他听到自己说。

“别伤心。”男孩迷迷糊糊地安慰他,“我也能住你家呀……”

伊万一直望着远方的紫水晶似的眼睛突然眨了两下,他低头抹了抹眼角,像擦掉本不存在的眼泪。

然后他起身,拖着躺椅,慢慢向湖边的小房子走去。林中几只鸟雀看见了,扑棱扑棱翅膀飞来,站在他一步开外歪头瞅着他。

伊万伸进口袋,撒了一把谷子在草地上。

他接着往家走,费了点劲儿把躺椅搬进家门,在门口把椅脚抹干净,抬到了客厅里。

晚餐是面包、蔬菜和清汤。他把面包屑扫进一个亚麻袋,放在餐桌上,就去楼上洗漱更衣了。

即将入秋的夏夜星空明净,人声寂静,一缕月光映入帘中,树影摇曳,夜风透过纱窗送来松林的清香和猫头鹰的啼叫。伊万侧躺着,望着月亮从树梢上升起,又消失在了窗户上。

他却不想月亮,想着月光。

王耀躺在月光下,赤裸着上身,从假装睡着而耷拉着的眼皮底下偷偷看他。

他还记得那次王耀理直气壮地叫他帮忙洗校服衬衫。王耀说,是你碰了我的胳膊肘,钢笔墨水把我衣服弄脏了。我跟你回家,你得帮我把这件衣服洗了,洗不干净我不走。

他想问声为什么,但说不出口。

他难忍用还残余洗衣皂香味的手抚摸他柔软的黑发,王耀忙闭紧眼睛,哆嗦了一下。

他这样安抚他,直到王耀靠着他的手入眠。

早上拿面包屑喂了在窗前等待着鸟儿之后,他不去看湖,在家里翻箱子里的信件。

每一封都是王耀的回忆,每一封都像一个他从未参与过的热闹故事,每一封都叫他疑惑不解。他不记得曾几何时他“去林中打猎”,不记得“我们大吵一架,我在心底发誓不再给他写信”,不记得王耀“说了很多遍‘我爱你’,可他却一句不听”。

他不清楚,这究竟是谁的故事,信里写的是谁的爱意。

他清楚某天王耀拎着几大袋东西进门,气喘吁吁又笑盈盈盈地问他,自己是不是老了。

他答,没有,不可能,你只会比从前更帅更可爱。

王耀得意道,那可不。

他也不记得他们“出了个事故”,他“在手术室里缝针,侧颈上因此留了一道很可怕的疤痕”,王耀“急得在门口踱了一圈又一圈,心里快求神拜佛。”

可他还记得王耀在出门时给他系围巾,不知看到了什么,突然就红了鼻子,一头扎进他的怀里。

我老了吗?他闷声问。

他答,没有,怎么可能,我的耀永远十八岁。

王耀说,你睁眼说瞎话,我白头发都长出来了,前几天还是你帮我剪掉的。

他于是搂着他哄道,你老了也是最可爱、最可爱,最重要、最重要的人。

伊万伸手摩挲着自己脖颈上不光滑的伤痕,盯着信纸发呆。忽然间门铃响了,他回过神,下楼去开门。

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他家门口,大汗淋漓地提着一篮蔬果、一袋面粉,见他笑着打了个招呼:“布拉金斯基先生,您好!”

“您好。”他点头,侧身让小伙子进门。

“最近怎么样?”小伙子帮他把食物放在厨房地上。

“还不错,”伊万说,“谢谢。”

“您太客气了,”小伙子拿毛巾拭干了汗,在客厅沙发上坐下,“这几天我贷款买了辆新车,可以带您去附近转转。”

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伊万也坐下,拿起水果刀给苹果削皮。

“真不用?市里新开了条商业街!”

“真的不用。”

小伙子有些失望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。伊万削完果皮后把苹果递给他,他接过来,干脆地“咔嚓”啃了一口。

把人连着带来的篮子和啃了一半的苹果送出家门,伊万回到二楼,坐在床上,望着窗前湛蓝的湖水。

伊万又坐在湖边,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凝视着遥远的湖岸。

一只小雀儿停在他肩上,几只在他脚边活泼地蹦跳着,从草缝中寻找他撒下的谷粒。

他不能想象冬天的湖水是怎样极寒至心,因为夏天阳光下,蓝色的湖水已仿佛彻骨冰凉。

他发现自己逐渐忘记着回忆,忘记手头上要做的事情,所以他搬进度过了数个假日的湖边的别墅。

他老了,王耀也一样。他们打电话给他时,他根本来不及思考。当他已经到了医院,一个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半大小子立在门边冲他鞠躬,咬牙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。

十多年前,一辆公交车经过市郊的人工湖时侧翻,一车三十多名乘客仅数名生还。

在场旁观的路人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拼尽所有力气将一个男孩送上岸,自己近乎昏迷,再次沉入湖水中。由于现场急救不及时,他在救护车赶来前已停止呼吸。

那时正值隆冬,男孩的棉袄划了道口子,浸在水里几乎有数斤重。

伊万转眼发现自己站在颁奖台上,他替爱人领“见义勇为”的勋章,掌声雷动,人群默然。他不明白为何有人给他递上花束,但最后它们被他拿在手里,让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合影。

他听到有人碎语:“幸好孩子活了下来。”

他却想起捶着腰让他帮忙揉揉的王耀,剪白头发时小心翼翼的王耀,出门时红着眼眶追问他“我是不是老了”的王耀。

一瞬间他认为自己可以无恶不作,可以良心尽失,只要王耀还在他面前。

他不知道湖水有多冷,但他怕自己会忘掉。

王耀写信写到“我有时思考活着是为什么……”便停下了,伊万本以为他没找到答案,这样他一定会回来,好把他的信写完。

鸟雀聚在他身边,蹭着他的身体。他望着湖里,不知今夜王耀如何找到自己的家门。那个人浑身湿透,像四十多年前一个倾盆般的雨夜里在教学楼外笑着等他带他回家。他应该把带干毛巾递给他,牵着他到浴室里,帮他洗一头乌黑的长发。

他不知道王耀会不会又弄丢了钥匙,但他在夜晚一直都虚掩大门。

伊万仰头睡在躺椅上,怀里抱着一只毛绒小熊,小熊的脖子上挂了一张小卡片——

“为了你,为生命。”











***

“夏天,颜色,湖边” “无尽痛苦、稍纵即逝和难以觉察的绝望”

三个关键词和测试结果是我老铁@宁远 给我的,写成这样真的不关我事,都怪你

这样善良温柔的露真的是我心中的白月光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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